紀家壇
城陽仲村在民國時期出了個清官,名叫紀家壇。他沒在家鄉做過一天官,但在他去世近70年后,仲村人都記得他的名字,都會講他為老百姓討公道的故事。紀家壇活了77歲,其中,二十年做官,廉政親民,在山西人人贊他是“平民縣長”;此外,他生命中有40年都在教書育人,在家鄉人人尊稱他為“紀老師”,他的教學理念一直被沿用至今。
少年時一邊拾糞一邊背書
紀家壇,字澤蒲,號文苑,別號頑石。1868年生于即墨縣仲村(今城陽區仲村),他自幼好學,中年執教鄉里,宣統元年(1909年)考取清末優貢,后分發山西。從1913年起歷任山西蒲縣、汾城、代縣、朔縣縣長等職。他秉公執法、兩袖清風的作風,得到了老百姓的尊敬,因為沒有官架子,經常到田間地頭與百姓交流,甚至還教農戶種地,山西人民熱絡地稱他為“紀老漢”。
紀家壇出生在一個貧苦農家,父母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但他自小就愛讀書,跟著族里的孩子一起上私塾,七八歲時就能背誦啟蒙詩文,先生對他極為器重。紀家壇有兩個弟弟,兩個妹妹,他是家中老大,12歲那年父親染重病,家庭的重擔就落在他這個長子身上,家里想讓他退學務農,紀家壇心里是一萬個不愿意,他對先生說“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但又必須挑起家事的擔子。私塾先生紀齊文被他的好學和孝順打動,于是答應免費讓他來讀書,紀家壇為了照顧家里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半耕半讀。他每天只去私塾聽課一個時辰,然后到地里搶收搶種,再利用早晚兩頭的空閑時間自學。清晨拾糞時背誦詩詞,午休時用沙盤練字,晚上收工后讀書復習,為了能在晚上多看一會兒書,他還跟母親商量,每個月多運兩次炭去城里,掙的錢專門用來買油燈。
成年后的紀家壇,雖然已飽讀詩書,但并沒有急于考取功名,他一邊教書,一邊節儉持家,先后為弟妹們辦了婚事,看著他們成了家,自己盡了長兄的義務。1909年,紀家壇已經是4個孩子的父親,步入不惑之年的他此時才背起行囊去濟南趕考。在當年的考試中一舉中第,在省城有了名氣,后被官宦府第請去做先生。因東家是山西人士,又對紀家壇頗為賞識,于是竭力推薦他去山西任職。時任山西省督軍的閻錫山正在廣納賢良,得知有此人才,遂電邀與之面談,后令其任蒲縣縣長一職。
1913年,45歲的紀家壇受聘來到山西蒲縣,從一個教書先生到一縣之長,紀家壇為表決心當好這個父母官,將自己的字改為“澤蒲”,意在為蒲縣民眾廣布德澤。在山西做官時他一直用這個名字,直到現在查閱《襄汾縣志》《蒲縣志》《代縣志》《朔縣志》等山西地方志書中對紀縣長的記述,都是用紀澤蒲這個名字。
離職時只帶草藥留念
1917年,紀家壇調任汾城縣長。他在汾城推行“六政”,即水利、蠶桑、種樹、禁鴉片煙、禁止女子纏足、男子剪辮子。其中以禁賭尤為嚴厲,常年派警政人員抓賭、教育賭徒。西薛農民陳如鏡嗜賭成癖,曾一年被提審七次。第七次被帶到縣衙,紀家壇對其也不責罰,語重心長地對陳如鏡說:“老朋友,你又來了,我扣你扣得臉都紅了,你不怕打板子也不怕臉紅嗎?”此后又曉之以利害,說得陳心悅誠服,悔恨不已,發誓決不再賭。自此,當地開始流行“大蓋心肚,搖小蒲扇的人(賭棍)最怕紀老漢”的俗語。
山西汾城縣河西莊有一大財主,在縣里是數一數二的富戶。這年財主過60大壽,設宴請客,家人寫了一大摞請柬,所請賓客都是些門當戶對的鄉紳、富戶。財主一看沒請縣長,就問:“為何不給紀縣長送請柬?”家人說:“聽說,紀縣長脾氣挺怪,從不赴宴,若請不來,豈不有失老爺體面?”財主說:“要請!不請是我失禮,請他他不來,那也就罷了。”當即派人將請柬送到縣府里。
當年夏天,晉南暴雨成災,汾河泛濫,災民成千上萬,無家可歸,到處是逃荒要飯的。紀家壇正在為這事兒犯愁,財主的這張請柬就送到了眼前,他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對來人說:“回你家主人的話,我不光要去祝壽,還要帶一批客人同往。”財主聽了紀家壇要親自來祝壽的消息喜出望外,高興得一宿沒睡好覺。生日那天,財主率家人和賓客在村頭迎接紀家壇。只見紀家壇騎著高頭大馬,后面還跟著一支一眼望不到頭的隊伍。財主一面迎接紀家壇,一面抬頭看后面這黑壓壓的一片人,不知是怎么回事。紀家壇說:“今年全縣遭災,饑民遍野,今日帶來三百饑民,一來為你祝壽,二來讓他們吃頓飽飯,這積善之舉,你不會推辭吧?”財主雖然心里叫苦,但為了顧全面子,卻說:“好說!好說!”于是,讓人為災民備飯。從此,紀家壇赴宴的故事便傳開了。
紀家壇大刀闊斧的改革和興農富民的主張贏得百姓的愛戴,但也觸犯了當地權貴的利益,1922年他遭到排擠被迫離職,為官清廉的他行李中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離開汾城時,他僅帶著兩布袋從城旁三毛溝采集的一些野生白蒿(中藥茵陳),以絲線捆扎成束,準備返鄉后饋贈親友。紀縣長起程之日,自汾城至古城二十華里的官道上,各村民眾置酒設案送行,置案者多達數十處。紀家壇見狀,乃下車步行,與父老握手話別。再說那兩布袋茵陳,雖是長在山野,紀家壇也覺得平白帶走內心不安,于是把家鄉的蕎麥籽兒還了兩袋子給汾城縣民。此后,汾城縣的農民也開始種植蕎麥,并用蕎麥皮填枕頭,意為夜夜躺在這蕎麥枕上,天天想念這位為官清廉的好縣長。
請愿不成,投井謝罪
在家賦閑三年后,紀家壇于1925年出任山西代縣縣長,此時正值軍閥混戰,他們所需的糧草、彈藥等軍需用品大部分由代縣轉運。代縣人口總共不足十萬,卻要負責十萬駐軍每天十萬斤糧食、五萬斤草料的運輸,各村的青壯年常常剛交了差事又被駐軍抓了運彈藥。幾天過去,看著自家的男人不知去向,女眷們紛紛跑到縣署門前聚集,向縣長要人,并控告說駐軍不僅強占民房,還奸污良家婦女,逐戶進入居民家中索要貴重物品。
紀縣長當即決定帶屬下到軍方的后勤司令部,可軍閥老爺們怎肯聽他一介縣長啰嗦,不僅沒對軍紀做出任何整治,還數落了他們一頓。紀家壇氣不過,第二天又來到前線指揮部找總指揮,為民請愿,但陳述利害后竟也被幾句話打發了回來。這一回,紀縣長最后的希望也破滅了,看著全縣居民身處水深火熱,自己作為一縣之長卻無能為力,一時間悲痛難以言狀,竟趁著一行人在路邊井臺休息時縱身跳入井中。幸虧隨行官員發現及時,找來木棍繩子,下井將他救起。
但說來也奇怪,自從紀縣長投井之后縣署就陸續接到區公所來報,說部分被抓民夫已陸續回到家中,駐軍擾民現象也是大為減少,有的村子還槍斃了幾名強奸婦女的士兵。原來,在紀縣長到前線指揮部請愿當天,有位副官在場,此人思想開明,并且早聞紀澤蒲廉政愛民的大名,于是在紀縣長走后竭力勸說總指揮,這才有了整頓軍紀之事。
69歲高齡飲恨還鄉
紀家壇仕途的最后一站是河北省淶源縣,他在淶源縣當縣長的時間只有一年,此后69歲的紀家壇結束了宦海生涯,回到了故鄉仲村,開設私塾,教書育人。
1935年春天,已經從山西卸任回到故鄉的紀家壇,接到了河北省省長商震特派專員持其親筆信發出的邀請,請他出任淶源縣縣長。盛情難卻,68歲的紀家壇再次離開了家。
在就職儀式上,他當眾宣布拒收“脂粉銀”,并革除接受吃請饋贈的官場陋習,受到當地官員好評。他主張開發山區,并擬定《淶源山區興建方略》,在當地大力推行。就在紀縣長的開發工作就要步入正軌時,一場災難降臨。1935年冬季,一幫武裝匪徒由境外竄入淶源南部山區,并派人到縣府送信,張口索要的糧食和錢數額巨大,并要挾如不在短期內湊足,就要攻城搶劫。得到此信后,淶源縣內主戰主和的兩派各有道理,紀縣長主張憑據馬河的天險,率城內警察聯合居民共同守城,同時派人出城報信,等待援軍。但當地的富賈鄉紳們卻認為此舉過于冒險,認為土匪無非圖財,不如與其談判降低價錢,花錢消災,并承諾由商會、士紳籌辦錢糧無需政府出資。紀縣長一想,能保縣城平安又無需冒險,就同意了鄉紳們的建議。最終談判代表以要價三分之一的數額與土匪達成協議,拿到錢的土匪當天就撤離了淶源縣。
為了查明土匪們在山區的動向,紀縣長隔天也離開了縣城下鄉調查去了,可五天后他回來卻發現縣府的庫房竟被搬空。原來就在他出城第二天,河北省的一支駐軍就開進了淶源,一名姓胡的連長帶著警衛到縣府,聲稱自己的隊伍打跑了土匪,淶源縣應盡犒賞之責。留在府內的縣長秘書一聽便知是敲詐,只好巧立名目拖延了幾天,可誰知駐軍們進城之后買東西不給錢,吃飯喝酒不付賬,如果居民稍有微詞就拳腳相加,到了第四天竟然等不及縣長回來沖進縣府庫房,將銀元一搶而空。查明山區匪患后,回到縣城看到的居然是又一場兵災,無奈之下他只有迅速查明損失狀況,呈報省府,就此請辭返鄉。而此時河北省省長早已易主,新省長正欲提攜自己親信,馬上借機撤銷了紀家壇的縣長職位。告老還鄉的紀家壇,想起淶源縣的匪患兵災時常痛心疾首,回到仲村后,他曾寫下一副對聯懸掛家中,上聯是“空有孤城臨拒馬”,下聯是“恨無一矢射浮圖”。[編輯:蘇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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