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庚子年(1900年)到光緒三十三年,短短七八年間,楊士驤從一名普通僚屬到朝中一品大員,一時炙手可熱。看完他這么豐富的簡歷和人生,想必很多人也是醉了。不過,他究竟跟青島有什么關系呢?
來青島考察禮賢書院,帶著300人游嶗山,還有到德國官員家做客,稱人家太太女兒為“戲子”……這些都是他做的。因在青島鬧了不少笑話,甚至成了遜清遺老與洋人交往的“反面教材”。我們來看看楊士驤與青島的五件事吧。
還沒到任就為“膠高撤兵”奔走
第一件事是“膠高撤兵”,青島歷史學會副會長于佐臣的文章《“膠高撤兵”的幕前幕后》中有詳細介紹。1900年,德國以“護路”為借口駐兵膠州、高密。次年,《辛丑條約》在北京簽訂,內(nèi)文“各國分應自主,常留兵隊”,膠高駐兵便由條約形式合法化,一直拖至1905年。膠高駐兵時,袁世凱正在山東巡撫任上,而將膠高撤兵提上議程的,是其后任楊士驤。從時間上看,楊士驤在赴任途中,便開始為膠高撤兵而四處奔走了。1905年2月,路過天津時,楊士驤到直隸總督衙門會晤袁世凱,提出德軍在膠高駐兵已久,不僅逾越了雙方約定的百里以內(nèi)的中立區(qū)界限,也超出了雙方規(guī)定的駐扎期限,必須立即商令撤兵。
當時,袁世凱任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銜外務大臣之職,位高權重,凡涉外事務全由他一手經(jīng)辦。袁正與各國商撤在天津租界的駐兵,將膠高撤兵納入撤退洋兵的總體框架,也便于借風使船。之后,楊士驤便出訪青島,會晤德國膠澳總督汪然美隆,敦促膠高撤兵的事。雙方的談判看似波瀾不驚,卻也處處波翻浪涌。經(jīng)過兩次談判,最終中方接受了德國人提出要40萬兩白銀的償價。中方的讓步,主要基于對中國護路警住所的考慮,同時把兵營用作中方官員的辦公地點或興辦新學也是應急之需。
11月11日,楊士驤派山東直隸候補道徐撫辰、留山東的候補知府李德順、膠州直隸州知州余則達三人趕赴青島,在楊士驤擬定的條款基礎上再次與德方磋商。11月28日,《膠高撤兵善后條款》正式訂立,簽約地點在濟南,汪然美隆以正式締約人的身份赴濟南簽約。
來青島考察禮賢書院
第二件事是關于禮賢書院的,這件事青島文史專家魯勇在《遜清遺老的青島時光》一書中有記載:清代后期提出“廢科舉、興學堂”,但這學堂怎么辦法,地方官員著實不清楚,聽說青島的禮賢書院辦得不錯,山東巡撫楊士驤便派學臺(今省教育廳廳長)去青島考察。學臺回去跟他匯報:校舍好、設備好,學習的知識既有中國的經(jīng)書,又有西方的數(shù)理化。楊士驤把考察結(jié)果向清廷上奏,清廷賞德國傳教士、漢學家衛(wèi)禮賢四品頂戴,獎勵他“辦學有功”,。
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3月,楊士驤親自來到了青島。這時,恰逢禮賢書院第一屆學生畢業(yè),楊士驤與租借地當局的學務委員共同參加了畢業(yè)典禮,衛(wèi)禮賢還當場穿上了楊士驤帶來的清朝四品朝服,半洋不土的感覺讓學生們想笑又不敢笑。不過現(xiàn)場,楊士驤倒是給了大家一個驚喜,優(yōu)秀畢業(yè)生譚玉峰被承認為優(yōu)貢(貢生),這就相當于鄉(xiāng)試中舉了。對于一直受科舉制度影響的中國學生來說,這是非常激動的事情,大家都忍不住當場歡呼起來。
表面上,楊士驤與學務委員挺友好的樣子,其實在這之前的那次見面給楊士驤的觸動不小。當時他們在討論教育問題,這位學務委員絲毫沒有顧及楊士驤的身份,不客氣地歷數(shù)中國教育的缺陷,說學的知識與當今世界沒什么關系,很多官員甚至不知道法蘭西、英吉利,還有些私塾學子竟然以為天圓地方……據(jù)說,楊士驤坐在那里,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很不是滋味。
到德國官員家做客鬧笑話
到了青島不免要跟一些德國官員打交道,在這期間楊士驤還鬧了不少笑話。這是他來青島的第三件事。
魯勇對城市信報/信網(wǎng)記者說,當時,三江會館(三江指江南省、浙江省 、江西省,江南省包括安徽和江蘇)建成,楊士驤和青島中外官、商兩界上層人士一起參加開幕典禮,為了熱鬧,三江會館特意從濟南請來了戲班演出了京劇。后來,德國官員回請楊士驤等人。從楊士驤當時的反應看,他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宴會,因為看到歐洲男人都穿著燕尾服、女人穿著晚禮服時,楊士驤悄悄問身邊一位老鄉(xiāng):“為什么這些外國女人今晚的裝束跟她們平時大不相同?看,她們的上衣從胸部上方一直開到背部竟是全裸露的,袖子像是剩下的布頭零料做成的,而她們的裙子卻那么長,拖在地上有一尺多長,這樣的穿法使上半身裸露而下半身遮得嚴絲合縫,這是怎么回事呢?”這位老鄉(xiāng)經(jīng)常跟歐洲人交往,對楊士驤說:“這是她們的節(jié)日盛裝,在正式場合,招待您這樣貴賓的宴會,觀看正式演出,才會穿成這樣。”
后來楊士驤到一位德國官員家里做客,看到有兩位女子在彈奏鋼琴、拉小提琴,便問主人:“這樣一場演出,你要給戲子多少錢?”這德國官員雖然不知道“戲子”帶有一定輕視,但聽到付錢,告訴他:“這是我的太太和女兒,為您演奏。”楊士驤連忙道歉。
幾年后,這樣的笑話反倒成了眾多遜清遺老的“反面教材”。他們聽著楊士驤的笑話提醒自己該怎樣和歐洲人打交道。
300多人陪他爬嶗山
這第四件事不得不提楊士驤去嶗山的事了。他要去嶗山東麓,這一區(qū)域不在租借地上,屬于即墨縣管轄。即墨知縣為了迎合楊士驤自然煞費苦心,光山轎就準備了50乘,一路隨行人員、轎夫達300多人。
因楊士驤一行,是由北路起行的,游至華嚴寺時,忽然暴風大作,行路不便(后來有人稱這是天怒人怨)。楊士驤好京劇,據(jù)說也能彈奏幾首,無法到達太清宮,便派人到太清宮把長老韓太初請過來了。韓道長彈奏數(shù)曲,楊士驤非常高興,留韓道長用齋飯,并住了一晝夜。楊士驤還當即寫了《嶗山聽韓太初琴》五言古詩一首:
我聞太清宮,道士善彈琴。
訪得韓道長,琴床眠龍吟。
為我再一彈,領略太古音。
右手彈古調(diào),左手合正音。
泛音擊清磬,實音搗寒砧。
聲聲入淡遠,余音繞柮林。
指點斷文古,傳留到如今。
不求悅俗耳,但求養(yǎng)自心。
斯言合我意,清淡忘夜深。
韓道長亦用前韻和答一首。
在華嚴寺院內(nèi)墻上,還留有題刻:“楊士驤題”的筆墨。有石方一米左右,文為“光緒飛龍三十三年三月二十四日山東巡撫楊士驤巡視青膠,道經(jīng)即墨,登嶗山宿華嚴寺。”
對于楊士驤,魯勇對他的評價并不高,他告訴城市信報/信網(wǎng)記者:“他在山東巡撫任上,貪污受賄,影響其他官員上行下效。他喜歡揮霍,崇尚豪華,使山東官場興起奢侈之風。對于中央、地方推薦的官吏,自凡受賄,一律任用,使得人員嚴重超編,開啟了一些掛名人員,他們益發(fā)搜刮民脂民膏,引起群憤。各地盜賊蜂起,不乏因貧窮無以為生而起,燎原遍野,民不聊生。他經(jīng)請示,從豫蘇皖調(diào)兵鎮(zhèn)壓。”
但對這樣一個贓官,腐朽的清廷不僅沒有查治,反而因為他任職山東期間,洋人沒有鬧事,平定各省“匪患”,把他晉升為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
“謙順銀號”的倒下
說了這么多,那楊士驤來青島的時候都住在哪呢?不用擔心,人家有自己的辦事處。謙順銀號,青島第一家中資銀行,在這上面就是山東巡撫的辦事處,來往官員都住在這里。為什么偏偏把辦事處選在一家銀行樓上?這事跟楊士驤有關系。
據(jù)《“謙順銀號”的倒下》一文介紹,1903年,在青島剛剛開張的“謙順銀號”租用了商號Ifongyu(音:益豐裕)的房間作為辦公地點。兩年后,隨著業(yè)務量的擴大,銀號買下了位于大鮑島華人區(qū)河南路上的一處房產(chǎn),這處房產(chǎn)此前用來經(jīng)營彩票和賭博業(yè)務,后來業(yè)務破產(chǎn),房產(chǎn)轉(zhuǎn)到了“謙順銀號”手上。
在殖民地上有了中資銀號,這對于青島的華商們是一個巨大的轉(zhuǎn)折點:他們可以更加便利地與腹地,甚至是北京、天津、上海等城市進行資金往來了。隨著“謙順銀號”在青島的開張營業(yè),本地貿(mào)易開始興旺起來。銀號的聲譽越來越好,青島華商紛紛把資金存到這里,甚至清政府也將在青島的海關收入委托給它管理。楊士驤看到了謙順銀號的成功,竟然也將一大筆資金存了過來,并從各個方面對銀號的生意給予支持。有了這個大靠山,謙順銀號發(fā)展達到了最高峰,在北京、天津、濟南都設了分號。
然而,隨著楊士鑲?cè)ナ溃t順銀號失去了這個大靠山后逐漸走下坡路,尤其是隨后幾筆巨額虧損,直接導致了銀號破產(chǎn)。天津的分號投資地產(chǎn)失敗,60萬兩銀子打了水漂,光剩下一地沒有利用價值的地皮;煙臺分號也經(jīng)歷了一筆超過了60萬兩銀子的巨大損失。之后,青島的華商們看不到任何希望,也陸續(xù)撤出資金,甚至銀號的掌柜之一,付平潮(音譯)也辭去了職務。而此時清政府存在銀行里的資金已經(jīng)不能支付了,即使是膠澳總督府委托它代收的殖民地范圍內(nèi)農(nóng)民的土地稅也已經(jīng)不能償付給總督府。
此時的謙順銀號已經(jīng)身無分文,1911年10月,存在了八年的謙順銀號只能關門。
城市信報/信網(wǎng)記者 宮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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