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青島之肺,浮山的綠化管理和生態保護一直是市民關心的問題。近日,嶗山區出臺了轄區內浮山整體規劃,浮山生態公園規劃概括為“二帶 、三區、七線、九峰十八景”,將浮山打造成城市中地標性、具有山海特色的生態公園。其中,“九峰十八景”就包括康有為墓和王獻唐墓。
對于康有為,相信讀者并不陌生,之前的《發現青島》也有過介紹。而說起王獻唐 ,很多人可能就不熟悉了,這究竟是怎樣的一位名人呢?其實,單就學術造詣而言,王獻唐是高于康有為的。特別是對齊魯文化的保護、傳承方面,近代學者恐怕無出其右者。舉個例子,當年郭沫若到濟南視察時曾專門拜訪王獻唐,并尊稱小自己十幾歲的王獻唐為“王獻老”,王獻唐的學術功力可見一斑。王獻唐死后輾轉安葬浮山,今天的《發現青島》,我們就來說說這位大師級的學者。
王獻唐的家風
王獻唐(1896~1960年),中國現代杰出的歷史學家、金石考古學家、文獻學家,一代國學大師。原名家駒,后改名瑭,字獻唐,號鳳笙。
王獻唐生于日照韓家村一個書香之家,祖上曾做過小官,但到父親家道中落。“他的父親沒有考中功名,但是喜歡收藏古玩,尤其是當時人們還不太在意的商周甲骨和原始人的石器。獻唐的名字也是他父親給起的,用了西域人把玉獻給唐朝的典故。”據山東省圖書館副館長、王獻唐研究專家李勇慧介紹,王獻唐的父親王廷霖最終因為手頭拮據而做了一名醫生,希望“以醫為資”來繼續自己的金石收藏愛好。
王獻唐后來能在學術上取得高深的造詣,跟其父王廷霖的影響不無關系。雖然無法獲取功名,但王廷霖卻傾其心血培養王獻唐。在父親教育下,王獻唐十幾歲時,便以工于書畫聞名鄉里,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又致力于古文研究。王獻唐11歲入青島禮賢書院(今青島九中)求學,19歲考入青島德華特別高等專門學堂(即青島德華大學),擁有了良好的國學功底和豐富的西學知識。29歲時,就開始撰寫《公孫龍子懸解》三卷,十分受學界推重。
父親不僅在學問上教授王獻唐,在做人上亦對其有很大影響。據王獻唐孫子王福來回憶,曾祖父王廷霖為人和善,配藥、看病從來是親自上門、不收分文。就連他離世,也是為了醫好鄉親的病去東北采藥,“走在了為別人治病的路上”。這種誠懇待人的態度顯然被王獻唐所繼承,“我公公很善良,很實在。”王獻唐三兒媳婦安可荇曾回憶說。上個世紀40年代,安可荇和王獻唐一起生活在濟南,那時候的王獻唐已經是著名學者,可日常生活非常簡單,就連枕頭都打了好幾次補丁,吃穿更是沒什么要求。“他沒個架子,賣菜的、賣醬油的、賣火燒的,都能跟人家說上話。”安可荇回憶:有次常來賣雞蛋的一個周沒出現,他就去問,得知是家里人眼睛有了病,“說是家里沒錢給看病,他回來就拿錢,給了他30塊錢去看病。”
一方面熱衷學問,一方面誠懇待人,再加上嚴謹的家風,最終讓王獻唐在治學的路上越走越遠。可即便名氣大了,他依然不忘初衷,做起學問來反而越發嚴謹。據安可荇回憶,王獻唐要考證一個東西,晚上睡覺放在旁邊,睡著睡著再起來寫,一晚上四五遍,“考證一個字不知道需要考證多久,多少遍,高興得不得了。”這種認真治學的態度,值得今人學習。
三大愛好:淘書、讀書、護書
終王獻唐先生一生,愛好恐怕只有三件:淘書、讀書、護書。
先說淘書。山東省歷史學會副會長、省博物館研究員常夫曾撰有《一代國學宗師王獻唐》,文中稱,王獻唐從幼年時起,就與書結下了不解之緣。他一貫視讀書、聚書為人生的最大樂趣。因為愛書,故書肆(舊指書店)是他時常光顧的地方 。如當時的濟南芳潤閣書肆,因累年收蓄頗有殘缺善本,他“時喜過從,翻檢其架上之叢殘,塵灰漬手如漆不顧也。”他自稱“嗜書如命”,每得善本,就“欣然忘食,喜不成寐,愛不忍釋”。有一次,他從書肆中偶得一本汪氏刻《聲類四卷》(錢大昕撰),自言“如枯腸獲酒,歡喜無量”。因此書略有殘,當晚,便“篝燈重裝之,蚊聲如市不顧也”。
王獻唐既然愛書出名,也就難免被一些人利用。他常用舊報紙從“打鼓擔”處換書,有一次,一位姓呂的賈人,拿來三冊有正書局影印拓本,自言重二斤半。按時值,先生以四斤舊報紙易之,呂賈“大喜而去”。過了幾天,先生的侄子來看他 ,見到所換之書,用秤一過,只重一斤半。對此,王獻唐不以為然,并于書跋中題曰:“俗云吃虧人常在,余之常在必矣!亦大喜”。據說,王獻唐為“淘書”付出了巨大的財力,“薪俸所入幾盡耗于是”,有時甚至“典衣購書”。他只要見到珍、善本書,必“頃囊得之”而后快。
再說讀書。既然“淘書”不倦,自然讀書不厭。王獻唐讀書的數量恐怕都無法用數字衡量。從童年時起,王獻唐先生就養成了天天堅持讀書、學習的習慣,一年四季,雷打不動。甚至在給他父親守孝之時也是手不釋卷。當有人對此不理解時,他說:“我要把悲痛化為讀書的動力”。他平時白天忙于工作,讀書、寫書只能在晚上進行,經常是通宵達旦。有時讀書讀到佳妙處時,竟“不知身在人世間也”,由此可見其顛倒陶醉于書海之態。據常夫記述,在外出游覽時,王獻唐也從不放過讀書的機會。有一天午后,他一時興發去游覽千佛山。當路過南門里書肆時,便進去買了一本《孫文定公南游記》。一路上,“風吹衣舉,且行且讀,既盡數十頁,已達寺中”。待登到山上石刻處,累得滿身大汗,剛于石邊坐下,便又“展此書讀之”。下山時乘車,在車中又“續續讀之”。回到住地時,一卷游記“已翻閱竣事”。因他讀書喜歡記錄,“偶有所見,隨筆錄卷首”。因此后人有一個統計 ,單單經他校勘題跋的書,就有近千種之多。
炮火之中保存珍籍
1929年8月2日,王獻唐出任山東省圖書館館長。他著意搜集文物、典籍,擴充館藏,使山東省圖書館成為當時全國收藏文物典籍最豐富的圖書館之一。在這一過程中除了廣泛“淘書”之外,“護書”更成為他的一個任務。
李勇慧在《王獻唐:齊魯文脈守望人》一文中記錄了這么一件事:當時濰縣高鴻裁收藏有上陶室秦磚漢瓦,被學界譽為“全國陶類中之唯一國寶”。高氏歿后,家道中落,高氏后人竟將其以1600元售與日本人大田。大田購妥后 ,即擇其中特品二十字 、秦磚二方 ,選道運回日本。其余磚瓦裝載七大箱,偽稱玉器及石料,于5月18日由濰縣運至青島,在從青島車站報關外運時,被查出。但車站人員不知這些磚瓦為何物,邀當地社會局、教育局人士前往查看,“亦不知何用”。情急之下,遂打電話向王獻唐請教。王獻唐以“此項磚瓦,數量既多 ,質量亦確,為國內古陶精華,關系文化甚巨”覆之,并速“由館發快函致青市政府、膠路局,青社會局、教育局,請其依《古物保存法》扣留。并使亮賓至教育廳,請電禁止。”后經多方協調,排除日人阻撓,終于防止了國寶的流失。
1937年全面抗戰爆發,王獻唐也寫下了他人生中最濃墨重彩的一筆。時任山東省圖書館館長的王獻唐,擔心館藏善本圖書與文物精品落于敵手,計劃將文物珍品遷出濟南。他呈報當時的山東省政府主席韓復榘,請求政府派車運文物南下并撥付經費。未料想,韓復榘在呈文上批了兩個字“不理”。幸得不少社會人士的幫助,這筆運費才勉強湊齊。這批圖書文物首運曲阜,后戰事逼緊,王獻唐等攜5箱至四川樂山大佛寺保護,余26箱留存曲阜。據稱當時王獻唐與末代衍圣公孔德成有約:若國亡,存留的26箱古籍文物,則為奉祀官府所有;若光復,則歸還省圖。可見當時形勢之危急。
1937年12月27日,王獻唐與國學大師屈萬里、李義貴攜文物5箱,搭乘尹莘農組織的第十重傷醫院專車,離開曲阜南下。這一天濟南陷落。此后 ,“過銅山,經汴鄭,出武勝關,凡八日行程,三遇空襲(在宜昌,三人險些喪生于敵機狂轟亂炸之中),而抵漢口。”直至1938年12月29日,在黃炎培等人幫助下,始將珍貴文物安全地存于樂山大佛寺天后宮中。前后時逾一載,地遷近七千里。
在流寓巖洞佛寺護書期間,王獻唐以館長自任。在政府經費幾盡斷絕下,用自己在大學和學術團體任職的微簿收入,維持保護圖書費用的開支。清貧困苦中,王獻唐衣食不繼,而志守彌堅。書齋署“那羅延室”。“那羅延”,梵語“堅牢”,意在牢守齊魯圖書文物之決心。在樂山,時有敵機轟炸,每遇空襲警報,大家四散于防空洞中,唯獨王獻唐堅守書籍文物。別人勸其暫時躲避,他笑著說:“這些東西是我的生命,一個人不能舍了自己的生命。”1948年9月濟南解放后王獻唐去職,仍積極配合,終使分存于孔府奉祀官府、樂山大佛寺的圖書文物于1949年12月11日、1950年12月25日,完整無缺地返回故里,由山東古代文物管理委員會代為保存。這是《濟南時報》記者錢歡青在一篇文章中對這段往事的回憶。
王獻唐保存珍籍于炮火之中,其功績無法估量。特約撰稿 田野[編輯: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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