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都河戰役’是國民黨軍隊在青島外圍地區,同日偽軍進行的規模最大的一次戰斗。”《即墨縣志》副主編孫鵬在其所著的《即墨史乘》一書中如此評價。此戰日軍投入了飛機和坦克,而隋永谞的部隊則組成敢死隊,炸毀一輛坦克。雙方血肉橫飛 ,均傷亡慘重。
而這一載入史冊的一戰,是否是隋永谞本人所指揮的,史料中也有截然不同的說法。那么,事實到底如何呢?
偽軍投降隋永谞,惹惱日本人
魯青抗戰史研究專家張成說,1942年春天,山東保安第一旅旅長姜黎川帶領膠縣北部的2000多人,前去膠東抗日根據地,被國民黨山東省主席牟中珩撤職。隋永谞拒絕前往,被晉升為山東保安第一旅旅長。于是,他在原有一個團的基礎上,收編即墨地方區鄉武裝 ,組成了三個團。第一團團長孫可佩,所部為原一團,是該旅主力。第二團團長隋子玉,所部由鋤奸團擴充改編。第三團團長管明齋,所部以自衛團和區鄉隊為基礎編成。
《即墨史乘》中稱,此時隋永谞的部隊已發展至5400余人,長短槍4000余支,輕機關槍70余挺。三都河村位于今萊西市南部 ,緊靠今即墨市華山鎮,其位置距離當時四周的金口、店集、湯上等日偽據點,均在30里以外。隋永谞就在三都河村周圍修建了高約5米的圍墻,墻外挖有塹壕,設有鹿砦(障礙物),把這里作為該旅旅部和即墨縣政府駐地,部隊除了在即墨、嶗山一帶活動外,輪流回到這里休整訓練。
1943年7月,駐海陽縣的偽軍閻茂文部2000余人,遭八路軍重創,而青島的日軍對其不管不問。得不到補充的閻茂文部徘徊于海陽縣南部和即墨金口一帶,處境艱難。這支偽軍部隊武器裝備比游擊隊明顯精良,所以暫編第十二師師長趙保原挖空心思想收編這支隊伍。然而,趙保原早已臭名遠揚,閻茂文還是選擇投奔了隋永谞。當時,駐即墨城的日軍曾經派人與隋永谞溝通,要求其交出閻茂文部和所帶之武器,遭隋永谞拒絕。日軍揚言要血洗三都河。
張成給城市信報/信網記者提供了隋永谞晚年所寫的《三都河戰役紀實》一文,文中稱閻茂文部給山東保安第一旅帶來了4門迫擊炮,4挺重機槍、輕機槍18挺和1500多支步槍。隋永谞將其編為第四、第五團,調閻茂文為司令部顧問。他在文中說:“我部驟然增加如此強大之兵力,甚為友軍所嫉、更為日軍所懼,兼趙保原亦不同意我部收容。然我不顧厲害,不管環境之惡化 ,唯以抗戰為本分,能減弱敵人一分力量,則增加我一分實力,其他在所不計。正因為如此,才遭日軍處心積慮予以殲滅。”
紀秩尚也寫有《三都河血戰》一文,文中稱其父紀淑和時任保安第一旅副旅長,促成最后決定與日軍開打的因素大概有三:“其一,當時保一旅的高級軍官多為學生出身……這種書生型軍人,往往只會打仗,思想單純,對政治考慮較少。其二,是覺得如果把兩個團的反正偽軍交出去,有喪天良,畢竟同是炎黃子孫;再說以后誰還敢棄暗投明?其三,是當地老百姓平時待部隊恩重如山。如果敵人一來就拔腿轉移,那不真成了逃兵了?”
日軍發動襲擊,雙方展開血戰
據孫鵬介紹,1943年9月初,日軍指揮官便秘密調集濰縣、青島、萊陽等地的日偽軍向三都河運動,于9月6日夜形成對三都河的包圍。當時,山東保安第一旅雖然已獲得日軍行動的情報,有所防范,但對其具體作戰部署不甚明了,只是加強崗哨,靜觀其變。
9月7日,日軍在三都河周圍共集結日偽軍八千余人,由駐濟南的巖本少將指揮,在步、騎、坦克、炮兵和飛機的立體優勢兵力配合下,向山東保安第一旅防地發起全面進攻。當日凌晨4時許,戰斗打響。駐港河水一帶的管明齋第三團和駐東皋埠一帶的孫可佩第一團,同時遭到日偽軍攻擊,山東保安第一旅隨即投入戰斗。接著,日軍又炮轟三都河防御陣地,到黎明時,6架敵機輪番轟炸,并用機槍掃射,許多防御工事被毀。山東保安第一旅則以營、連為單位,同日偽軍展開激戰。
在港河水方面,日軍有兩輛坦克掩護步兵猛烈攻擊。三團團附劉振東和一營營長王士杰率兩個連火速增援。隋永谞《三都河戰役紀實》一文中稱,劉振東擅使雙槍,百步射敵,彈無虛發,這次出發前,他對手下士兵說:“你們平常不是要看我使雙槍嗎?今天機會來了!不怕死的跟我來,殺那些王八蛋,總教你們看個夠!”他還專門挑選10個人組成敢死隊,攜帶炸藥和手榴彈等繞到敵之側翼,與村子里的孫秀山營形成夾擊,日軍成片倒下去。然而,日軍并不慌亂,稍事整頓后,在一架飛機和兩輛坦克的掩護下,向增援部隊和港河水村再次攻擊。劉振東率領敢死隊專門對付日軍坦克,將一輛坦克炸毀,劉振東以為坦克已毀,誰知那坦克只是開不動了,但里面的人還沒死,用機槍掃射,劉振東不幸中彈身亡。
孫可佩部遭到日偽軍2000多人從西、北、東三方面攻擊。敵軍采用鉗形進擊,火力猛烈。后來團長孫可佩和營長張卓然各率一個連,從村中沖出,對敵軍形成夾擊,漸占上風。正準備殲滅敵軍時,日軍飛機沖來,瘋狂掃射,守軍只好就地隱蔽。這樣日軍獲得喘息之機,重新組織進攻,用迫擊炮摧毀守軍防御工事。守軍先以手榴彈還擊,后來干脆展開肉搏戰。營長張卓然中彈倒地。孫可佩率十余人在一個小院內,與日軍相持,一直堅守到下午3時。日軍步步緊逼 ,孫可佩知道已經到了最后關頭,于是一躍而起,擊斃日軍一名大尉 ,數名士兵 ,而后中槍倒地,被日軍用刺刀刺中頭部和胸膛,壯烈犧牲。
9月8日清晨,日偽軍向三都河發起猛攻,四面八方盡是一片槍炮聲,各處硝煙滾滾,塵土飛揚。在飛機和迫擊炮的狂轟濫炸之下,村內房舍倒塌近三分之一。守軍為節省彈藥,對日軍遠處的攻擊不予理會,只等對方進入有效射程內,再予以還擊。雙方相持到天黑,根據旅司令部決定,于當晚11時從東西兩門同時突圍,向即墨東鄉轉移,到次日拂曉,安全進入嶗山一帶。
隋永谞說他是被趙保原坑了
《即墨史乘》中稱,三都河一戰,隋永谞的部隊傷亡1500余人,日偽軍傷亡也近千人。而隋永谞《三都河戰役紀實》中則稱,己方陣亡官兵1400多人,連同失蹤和傷者算起來,總共近3000人,而日軍傷亡800余人,”雖付出三倍于敵人傷亡官兵之代價,然確已達成牽制敵人之目的。”
關于此戰,隋永谞也總結了經驗教訓。他首先進行了自我檢討,認為:第一,指揮作戰失當。第二,自己率領的游擊部隊裝備差,缺乏彈藥,不宜與日軍做正面交鋒。但除了這兩點,他認為還有很重要的第三點原因:過分相信魯東軍區司令官趙保原的命令。他說,最初在三都河設立據點,就是趙保原指定的。而且,在日軍襲擊三都河之前,隋永谞曾經派科長孫瀾波去見趙保原,表示打算放棄三都河陣地,保存實力。趙保原卻堅決不允許,還表示只要三都河能挺住日軍的300炮,他就會派軍隊來支援。然而,當隋永谞的部隊挺住了1000多炮,以及百余枚飛機炸彈之后,趙保原不僅沒有派援軍來,而且還派千余人和日軍聯合,對三都河守軍發動攻擊。
隋永谞在文中稱,三都河一戰后,當他正處于日偽軍掃蕩晝夜得不到休息時,忽然接到趙保原的電報,內容大體是:“三都河戰役,你的部隊傷亡慘重,希望你們轉移到萊陽休整。”隋永谞見部隊疲憊不堪,接到此信如久旱逢甘霖,連忙命令各部分路前往,到達后已經是晚上。第二天一早,他就接到趙保原的電話,讓他去司令部。見面后,趙保原倒是以禮相待,說:“日軍正緊急搜捕你,希望你能隱藏身份,不要再回部隊了,以免暴露目標。”于是,隋永谞就脫離部隊,后來去了安徽阜陽山東省政府干訓團受訓。
然而他前腳一走,趙保原就到山東保安第一旅,把原閻茂文部的兩個團全體繳械,官兵統統遣散,槍械全部收走,“由此則可見其用心之極”。
隋永谞在文中多次提到,在三都河一戰中,自己指揮作戰。而紀秩尚的說法與隋永谞明顯不同,他在《三都河血戰》一文中稱,隋永谞“精于世故,他托辭家里有事,由父親紀淑和代旅長,并囑最親信的一團保存實力”。而且,這一戰之后 ,“父親因指揮作戰有功,升任該旅少將旅長”。
魯青抗戰史研究專家張成說,據部分資料記載,三都河戰役期間,隋永谞因到鰲山衛為母親祭周年先期離開了三都河,被撤去山東保安第一旅旅長和即墨縣縣長的職務,去當時的山東省政府駐地安徽阜陽受訓、賦閑。當年山東保安第一旅旅部主要官員曾記述,隋永谞離開后,由副旅長紀淑和與參謀長金公略代行指揮。
1946年,隋永谞在山東省主席何思源的提攜下,重返即墨擔任即墨縣縣長,1949年春天兼任第十一綏靖區獨立旅旅長。1949年6月,率部退往臺灣,被改編為馬公島要塞守備旅,駐防澎湖。同年十月所部改編為三十九師,隋永谞任副師長。1951年,所部改編為五十七師,隋永谞為代理師長,1956年調任陸軍總司令部咨議,再調國防部高級參謀,1959年退休,1974年隨子女旅居美國洛杉磯,1987年病逝。
城市信報/信網記者 王學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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