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桐
翁同龢
清末有位位高權重的貴族,他沒有姨太太,家中也沒人抽大煙。雖然是慈禧太后的親戚,卻沒沾著什么好處,靠著自己的才氣和八面玲瓏的社交能力,坐上軍機大臣、內閣協理大臣(相當于副總理)的寶座。他叫葉赫那拉·那桐,滿洲鑲黃旗人。您可能聽說過“為聽戲相國給譚鑫培下跪”的故事,那桐便是那位癡心的戲迷。而在青島的120多名遜清遺老中,那桐應該是最早到來的一位。
家道中落的“官二代”
葉赫那拉,這幾個字是不是很熟悉?是的,慈禧太后的姓氏,那桐便是她的親戚了。有了這層重要關系,那桐的父親在官場混得還不錯,那桐也有了令人羨慕的“官二代”頭銜。可惜這種榮耀并沒有持續多久,咸豐皇帝時期發生了一場嚴重的科場案,那桐的父親被牽涉其中,從此家道中落。
沒有了權勢,“官二代”那桐瞬間變成普通人,但他身上畢竟流著葉赫那拉氏的血液,骨子里要強不服輸,靠每天用樹枝在沙土上練字自學成才。光緒十一年(1885年)順天府鄉試中舉,成為晚清“旗下三才子”之一,那桐開始了他的官場生涯。據說,因家里實在困難,那桐上朝時要先光腳走到朝堂然后再穿靴子,就連鞋帶也得到姑姑家里去借。進入官場的那桐也沒有得到慈禧太后的特殊幫助,只能從底層的戶部郎曹做起,一做就是10多年。他為什么這么沉得住氣?他一直在等待一個人、一個機會。
光緒二十二年(1896年),這個機會出現了。朝廷要選銀庫郎中,這可是戶部第一肥缺,朝廷大臣都想把自己人安排過去。翁同龢舉薦了當時還不起眼的那桐。學者王學斌在《那桐:庸臣焉知亡國痛》一文中介紹了事情的經過:“翁同龢當時既是帝師,又是軍機大臣,最為關鍵的在于他還兼任戶部尚書,是那桐的頂頭上司。那平日的工作水平,翁同龢自然盡收眼底。1896年,朝廷擬定銀庫郎中人選,那桐排名第二,本無希望。此時翁同龢力薦那桐,甚至不惜與軍機首輔李鴻藻鬧僵,終于讓那桐獲得銀庫郎中這個肥缺。可見那桐深得翁同龢之青睞。那桐亦對翁同龢終生感激。”翁同龢是那桐的老領導、恩師,當他之后因朝廷爭斗被罷黜遣送回籍時,那桐內心痛苦不已。
幫助自己的人離開了官場,剩下的就要靠那桐自己了。幸運的是,此時的他已經摸到了在清朝做官的門路,那就是找到能依靠的大樹,翁同龢這棵大樹倒了,那就再找下一棵。據王學斌介紹:“清末之官場,官員若能迅速升遷,無非兩個原因:一是出身是否高貴,二是跑官能力是否一流。”在謹慎觀察后,那桐將目標定在了貪財的軍機大臣榮祿身上,為投其所好,每逢榮祿生日那桐都登門送禮。這種方式很快奏效,榮祿不久便把那桐視為親信,重點栽培,不久便將他扶上右侍郎的位置。在榮祿的幫助下,那桐當了禮部右侍郎,為答謝提拔他又“以千金拜榮仲華相國(前戶部)受,四十金拜崇文山尚書(前戶部)受,四十金拜徐蔭軒相國受……”可見,為了升官那桐真是豁出去了。
那桐升官有道
義和團運動期間,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逃往西安,那桐被任命為留京辦事大臣,隨奕劻、李鴻章參與簽訂《辛丑條約》的談判。1901年因日本使館書記官杉杉彬被殺,那桐以戶部右侍郎的身份,賞加頭品頂戴,出使日本“道歉”。1903年擢為戶部尚書,不久調外務部充會辦大臣,兼領步軍統領(也就是九門提督),管工巡局事。1905年晉升體仁閣大學1905年晉升體仁閣大學士,1909年諭為軍機大臣。官制改革后,慶親王奕劻為內閣總理,授那桐為內閣協理大臣;袁世凱內閣成立,又隨奕劻去弼德院,任顧問大臣。
翻看那桐的履歷可以發現,他的官路越走越順,早已成為晚清的貴族。這其中有幾個重要角色不得不引起人們的注意:奕劻、李鴻章和袁世凱。這三個性格迥異的重量級人物,在不同階段成為那桐的“大樹”,他是如何在這其中左右逢源的?還是得看王學斌的答案。
奕劻是清末最著名的貪官,但凡略有良知的官僚都唯恐避之不及,那桐卻甘愿與他同流合污。有一次,清政府發行公債票,要求全國大小官吏按家產多少來購買,多買有賞,少買必罰。奕劻和那桐身為重臣,自然明白朝廷的用意,而且這時無數人的眼睛在盯著他們,不買也不行啊。于是二人私下商議,想出了一個規避之策:奕劻賣掉自己的車馬,那桐則直接賣掉了自己的房屋,并且二人在報紙上大肆登廣告,做宣傳,表示自己為了替國家分憂,寧愿變賣家產,以博取世人同情。
至于跟袁世凱成為好朋友那就更有故事可說了。首先得明白一點,是袁世凱主動來討好那桐的。那時那桐還在戶部任職,沒什么名氣,袁世凱卻“慧眼識珠”,一來欣賞那桐的學識,二來是注意到那桐身后的靠山翁同龢,于是專門登門造訪。為了“搞定”那桐,袁世凱每逢節慶便派人送上厚禮,力求用金錢將其喂飽,不過這僅是常規手段。有一次,那桐從日本歸國,袁世凱不惜高接遠迎,按照迎送外國貴賓的方式破格接待。不僅如此,每逢那桐的母親生日,袁世凱就一擲千金,出資將京城有名的戲班子請到那府演出。如光緒三十一年十二月初二日,“袁宮保送洪奎班戲一天以為祝壽,請客二桌。”
這么多年的“關懷”和付出,那桐自然被袁世凱感動。所以之后,在袁世凱暫時離開朝廷回家休養期間,依然對政局了如指掌,那桐功不可沒。在這期間,那桐還幾次想辦法想讓袁世凱回來。當然,二者并非真正的好朋友,只是在金錢、權勢的誘惑下,暫時結成的政治聯盟罷了。
聞名京城的“那家花園”
時間很快到了1911年,那桐在朝廷任職的第26個年頭。26年來,他經歷了很多也享受了很多,靠著自己的努力成為一名名副其實的高官。但隨著辛亥革命爆發,許多省份宣布脫離朝廷“獨立”,北洋軍也提出如果自動退位,皇帝、太后可以留在紫禁城。此時朝廷亂了套,滿清貴族們紛紛逃離。那桐也來了青島,具體故事在后面的文字中會有詳細介紹。1912年2月12日(辛亥年臘月二十五日),清帝退位,宣布共和,那天他在日記中這樣寫道:“昨日呈進皇太后、皇上如意二柄,今日蒙恩賞還。風定天晴,氣象甚好。此后遵照臨時大總統袁通告,改書陽歷。”
清帝退位后,那桐便過起了隱居日子,有時在北京的那家花園,有時到天津的別墅。那家花園在北京東城金魚胡同,那桐當官后的第二年(1886年)開建,經過三次大興土木1902年才正式建成,當時以“臺榭富麗,尚有水石之趣”聞名京城。如今老北京人提到這里,仍然感嘆這位“那中堂”的實力。
在之后的幾十年中,那家花園一直是個重要場所。北洋時期是達官顯宦舉辦活動的地方,民國時期則是上層社交的主要場所。1912年孫中山先生來北京時,曾三次到“那家花園”出席歡迎會。第一次是8月29日上午11時,國務總理陸徵祥、內務部長趙秉鈞等開會歡迎孫中山先生;第二次是9月3日下午5時,滿族同進會與蒙古聯合會聚宴歡迎孫中山先生;第三次是9月11日晚間,清皇室設宴歡迎孫中山、黃興,席間,貝子溥倫致詞:“孫黃二君皆今日非常之人,故能建非常之業。”只可惜,再輝煌的建筑也抵不過歲月的洗禮,豪華的那家花園慢慢消失了,如今只剩下一幢小樓房,屬于友誼賓館的附屬建筑。
除了北京的那家花園,那桐在天津也有樓房,在這邊住夠了就到那邊住幾天。“一九一二年七月置地六畝七分,官邸建筑立即開工,工期僅用了五個月零八天,轉年一月入住。”那桐日記中這個入住的建筑就是位于天津紅墻道(今新華路)上的那桐舊宅。據說,這棟別墅那桐很上心,設計圖得經他同意,很多事情也是親力親為。這也展現出那桐的眼光確實非同一般,那時天津租界的很多小洋樓都用院墻和鐵門包圍得嚴嚴實實,唯獨那桐來了個開放式的,人們從這里經過時能看到漂亮的庭院和洋氣的小樓。
據天津文化信息網上的介紹:“民國初年那桐在此購買地皮蓋起一大一小兩座樓房,均為德式別墅,原在院內還建有花壇水池。大樓已于1981年拆除,小樓保存完好。”
在北京,已經退隱的那桐也是位有影響力的政壇人物,而在天津,他可以暫時離開這些紛擾,一個人安安靜靜。他在天津時閑暇時間除了跟姻親來往,極少跟外人接觸,聯系最為密切的是慶親王載振。
那桐有八個女兒
在之前介紹政界的權術之道時,我們多次提到,除了金錢和利益,聯姻也是一種重要方式,而有一個兒子八個女兒的那桐更是把這種關系發揮到了極致。那桐給女兒選擇的婆家,都是晚清民初政壇風云人物,比如載振、言菊朋、鐵良、楊儒、袁世凱等。其中與慶親王載振之間的親家關系最為復雜,或許用一句話總結更容易看懂:那桐的兩個女兒和一個孫女嫁給了載振的兩個兒子和一個孫子;同時他的五女兒和三孫女嫁的還是父子,姑侄變成了婆媳。
這種復雜的關系,曾經緊緊地把他們綁在同一根利益鏈條上,而現在,這份親上加親的關系卻讓兩位老人成為晚年彼此的依靠。載振的孫女、那桐的外孫女金婉茹(愛新覺羅·毓宜)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多次講到,“慶親王載振晚年住在重慶道慶王府時,極少出門,家里也很少有賓客,唯一經常與他走動的,就是外祖父那桐。”
在金婉茹眼里,外祖父那桐雖然不是皇族出身,但位高權重絕對可以稱得上是晚清的貴族。只是在他的身上,貴族氣質跟別人還不一樣,比如他沒有找姨太太,家中所有人都不抽大煙,能做到這兩點在當時混亂的社會實屬不易。之所以會出現這種差距,后人分析,或許是跟家族敗落有關。他從一個“官二代”降到普通人,又從普通人一步步踏入官場榮登高位,這種奇跡不是每個人都能創造出來的。
那么,那桐在青島又發生了哪些精彩故事呢?請您接著往下看。
城市信報記者 宮巖
[編輯:蘇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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