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納電影節主席接受專訪
第68屆戛納電影節即將在北京時間明天凌晨舉行頒獎禮,華語片《聶隱娘》與《山河故人》被認為是《霸王別姬》之后最有希望摘得金棕櫚的華語電影。在此之前,我們也專訪了今年剛剛走馬上任的新任戛納電影節主席皮埃爾-萊斯屈爾先生。訪談中,他不僅談了自己對兩部華語片的看法,也就開幕式以來“中國女星頻蹭紅毯”、藝術片在中國內地的放映困境以及戛納與萬達集團合作等熱點話題進行了回答。
回應中國毯星太多
邀請函不由我們自己發
鳳凰娛樂 :今年登上戛納的中國影星又創了歷史新高,我想請問戛納的紅毯邀請函是如何派發的?
皮埃爾 :這個問題我真的不好回答,我們(組委會)自己是會邀請一些明星,但最主要的還是各個影片的制片方、發行方向我們申請的邀請函,然后由他們自己派發給電影人的。 我們這邊直接邀請過幾位特別有名的中國電影人,比如 章子怡、 鞏俐……那是因為她們為中國電影走向世界開了路。 但其他邀請函不是我們自己發的,而是各個影片的制片人或發行商來申請的 ,比如他們會跟我說:幾個月后我們有新片上映,希望某某明星能上紅毯……所以誰上紅毯并不是我們自己決定的。但這幾年走上紅毯的中國電影人確實也越來越多,他們也越來越受歡迎。
鳳凰娛樂 :我們聽說福茂先生只看了《聶隱娘》的DVD就讓它入圍了主競賽?當時您看到《聶隱娘》和《山河故人》的版本是否是完整版?
皮埃爾 :一直以來,特別是進入數字時代以后,福茂先生都有個20人左右的團隊跟他一起工作,特別是諳熟亞洲電影的Christian Jeune。他們一般會在每年10月至11月間收到很多還沒完成的影片,這些片子可能還在剪輯中或者還需要重新剪輯。福茂團隊當時看見的電影可能只是一些圖片或影像片段,但在最后決定之前,他們會說我們需要看看完整版的影片。但你要知道,從10月開始,福茂和他的團隊總共看了1800部電影,所以在這1800部里面,不但有完整的膠片電影,還有很多是DVD或DCP電影。他們看了這些電影素材,然后覺得:嗯,這部可能會很有意思。這樣一來,電影制作團隊就會加緊后期制作,就是這樣。
鳳凰娛樂 :你覺得《山河故人》與《聶隱娘》如何?
皮埃爾 :通常我不該給個人看法,當然,我自己還是特別喜歡這兩部影片的個性和原創性。對我們來說的話,兩部影片的劇本寫作方式很不一樣,這兩種劇本的創作讓我們看到了中國電影的創作前景非常廣闊。我重申一下,這不是什么外交辭令,當然我們也跟中國電影界交流密切,關系很棒,我們跟萬達公司有些交流,覺得這是個很不錯的公司,萬達讓我們看見中國有多大潛力去“賭”院線、“賭”影片出口和國際發行。因為不管他們在青島的項目具體如何、會不會成就一個“小好萊塢”,我們都有興趣和萬達進行合作。當然,我們只是拿萬達來舉個例子,中國是個大國,還有很多優秀的公司,但我覺得萬達商討國際電影的方式跟我們很契合,如果雙方可以加強關系,我們就會合作,這就是我的目標。
聊與萬達合作
2017年舉辦戛納作為某個單元進行補充
鳳凰娛樂 :戛納是否有借調一些管理人員幫助萬達建設青島電影節?
皮埃爾 :我們正準備討論這個事情,我之前也跟接管這個項目的rose(注:可能指青島電影節籌委會首席執行官郭家彬女士)講過這個事。戛納方面已經準備好討論人員的交換、經驗的交流,我們保持開放的態度,對待所有可能性。特別是青島電影節計劃的一些單元,會跟戛納電影節非常不同,甚至可能是戛納的一種補充。所以我們對一切可能性都保持相當開放的態度。 不出意外的話,青島電影節會在2017年舉辦,戛納可能會是個合作機構,可能其中會有一兩天的時間,由戛納方面拿出一些影片,作為青島的補充展映。 我們跟萬達的討論大概就是這樣。
鳳凰娛樂 :我們知道曾獲得過金棕櫚獎的陳凱歌導演近期即將出新片《道士下山》,但他沒有來到戛納,你知道他是否將影片投給了戛納電影節呢?
皮埃爾 :這點最好還是跟福茂的團隊確認一下,我不認為他投了競賽單元。
鳳凰娛樂 :我們知道吉勒-雅各布先生擔任戛納電影節主席已經十多年,您從去年開始接棒開展主席的工作,請問今后電影節在政策上會有哪些主要變化?
皮埃爾:做吉勒-雅各布的繼任其實很有挑戰,他做電影節委員已經25年,一直參與選片工作,選片算是電影節里最核心的一塊。之后他又做了11年電影節主席,他“統治”得非常棒,幾乎可以說是電影史上的一個大王朝。而今年是我作主席的第一年,我沒有像他之前這樣的經歷,但我和電影節的關系一直像家人一樣緊密深刻,這不管是法國還是國際的電影人都知道,所以我們肯定會一步步作出些革新。電影節在整體組織上已經很好,但我主要的職責將是嘗試發展和亞洲電影的關系,特別是和中國的關系,我不是因為你們在場而這么說,然后是繼續鞏固和美洲電影屆長久以來的合作,特別是些獨立制片的電影。
說實話,我們今年有非常棒的電影參加競賽,幾天之內評委們就會作出抉擇。這屆的評委都非常優秀,他們在這12天之內“充分吸收”這19部來自世界各地的影片,其中不僅有優秀的法國電影還有中國電影、美國電影、意大利電影,我們已經很久沒一次性選這么多意大利影片了,還有一部剛果影片。可以說這屆電影節的“國際性”是前所未有的,我們也更加歡迎全世界各地的電影參與競賽,不管是大家公認有才華的導演,還是第一次入選的新銳導演,我們都歡迎。
談大導演降級
只是一種平衡性的選擇
鳳凰娛樂 :今年一些大導演,比如河瀨直美、阿彼察邦和黑澤清等人的新作都被放在了“一種關注”單元,這是否預示了戛納選片口味的改變?
皮埃爾 :沒什么關系。我們盡量在主競賽單元和“一種關注”中間找到一種平衡。“一種關注”更偏向劇本有新意的電影,至于河瀨直美這些已摘取得成就的導演為何進“一種關注”,其實福茂在開幕式上就已經作過解釋。他說,這也是電影本身的性格決定的,如果這樣的電影放進主競賽單元,去和其他個性色彩更強的電影作比較也不是不可以,但如果把它們放進同類更微妙精細、更個人化的電影里去比較,它們可能就顯得更有意思。所以包括一些之前在主競賽得過獎的導演,這次會進入“一種關注”。“一種關注”就像它的名字一樣,代表著“更私人”和“更精描細微”。 “一種關注”也意味著,這里的電影可能不是給所有觀眾看的,是種特別私人的東西,但也一樣珍貴。
鳳凰娛樂 :今年入圍主競賽的影片質量參差不齊,選片的時候會不會考慮導演參與往年戛納的次數,考慮他們和戛納的關系而讓他們入選?
皮埃爾 :說實話這都是一種平衡,就像中國人造建筑,每個房間之間都有種平衡。所以 在主競賽和“一種關注”之間有平衡,我們還得考慮電影節???、重返銀幕的導演以及新銳導演之間的平衡。 就像拉斯洛-杰萊斯(《索爾之子》導演),他才30多歲,第一部影片就進入了主競賽單元。這不是非要證明我們挑了個剛出處女作的新導演,而是因為它的主題。一個關于二戰下的歐洲一些囚犯被另一些囚犯管押的主題,這是個非常艱澀有力的題材,我們覺得作為一個初出茅廬的青年導演,能處理好這么艱深的主題,尤其在這個主題已經被拍成過電影的情況下,把它處理,所以讓他入選主競賽。但除他之外,還有格斯-凡-桑特,托德-海因斯,保羅-索倫蒂諾以及往年已經入圍過的法國導演,所有這些安排都考慮了平衡性和多樣性,并沒什么成規。
我覺得一個電影節還是要有自己的性格,這點很重要,我們講創作者與藝術家的風格,但也應該講講選片人的性格。就比方說現在威尼斯電影節在很長時間里已經不那么光芒萬丈了。但如今新主席繼任,我們相信威尼斯會重新找回自己的“性格”。所以應該考慮選片人的個性,這非常重要,就像藝術家和創作者的性格一樣重要。
談“文化例外”
法國這套體系已有幾十年中國需要建立屬于自己的
鳳凰娛樂 :中國電影市場發展很快,但藝術電影生存還很困難,有的導演認為應該效仿法國的“文化例外”原則,您認為這套體系可以移植嗎?
皮埃爾 :當人們說“文化例外”時,我更愿意找另外的詞代替“例外”。因為“例外”好像是說,我跟別人不一樣。其實每個國家,不管是大國小國,都有她的個性和特殊性。我曾經出席一個歐洲會談,當時有個歐盟委員會代表說,希望這種“規則”能推廣到所有國家。我說歐洲有27個國家,有27種“文化例外”。而中國比歐洲更大,所以中國內部也一定會有“文化例外”。但重要的是,法國自大約70年以來,就推行了這套資助體系,它以一種近乎固定而機械的方式為大中小各種電影,或是同一個導演的第一部、第十部,乃至第一百部片提供了制作的可能性。對中國而言,需要它自身發展出一套系統。
法國的電影體制比較成熟,所以也會參與投資一些較難拿到當地資助的電影。因為電影是種很特殊的藝術,跟雕塑、文學、音樂都不一樣,在創作之前就需要有人投資,即便是一些小成本影片。所以法國這套40-50年代就創立的體系可能能作為范本,讓這些電影能提前找到資助,否則他們可能很難找到其他投資。因為就算在數字時代,要制作一部電影還是很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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