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入殮師》曾獲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影片以一名入殮師的視角,去觀察各種各樣的死亡,凝視圍繞在逝者周圍的充滿愛意的人們。電影里,從事入殮師職業的男主人公受人愛戴,備受尊崇。然而現實生活中,對于每天都和死亡打交道的殯葬行業從業者,許多人仍然心存忌諱。
從不提在殯儀館上班,只說“在民政”
臨近清明節,到青島市殯儀館祭掃的人特別多,低沉的哀樂里夾雜著撕心裂肺的哭聲,令人心情沉重。4月1日,記者在市殯儀館防腐整容間里見到張朋(應受訪者要求化名)。他穿著白大褂,個子不高,由于工作需要戴著口罩。
90后的張朋畢業于北京社會管理職業學院,學的是現代殯儀技術與管理,2014年8月參加工作,是青島市殯儀館里年紀最小的一位入殮師,也是唯一一位90后入殮師。
“填志愿的時候,我爸媽都攔著,一想到我以后要每天和死人打交道,他們就愁得整宿睡不著覺。”張朋告訴記者。
為什么選擇這個專業?在張朋心里,這個問題至今也沒有明確的答案。上大學時,張朋班里男女比例失衡,女生比男生多一倍。但是畢業后,真正從事殯葬行業的人卻鳳毛麟角,而且幾乎全部是男生。張朋家在黃島,所以一畢業,他就回青島工作。除了他的父母和姐姐,親朋好友一律不知道他在殯儀館上班。
“村里的人凡是問我,找著啥工作了,我只說,在民政系統,有些人聽了還挺羨慕的。”
大三時第一次接觸遺體整容
從早上7點鐘開始到中午,從冷藏庫里搬運遺體、核實身份,接著給逝者整衣化妝,讓他們像睡著了一樣安詳。這就是張朋每天的工作。最多的時候,一上午需要為十幾具遺體化妝。在防腐整容間的工作臺上,擺著一個調色盤、幾支大刷子和畫筆、一些化妝品、顏料和消毒用品。張朋每天都小心翼翼地用酒精棉絮為遺體清潔面部,按家屬要求為男性遺體理發、剃須,為女性遺體上粉底、打腮紅、涂唇彩。
第一次真正接觸遺體整容,是在上大三那年,到殯儀館實習的張朋第一次跟著師傅“上陣”。據張朋回憶,那是一位因病去世的老人,走得很平靜安詳。“我心里沒有絲毫的恐懼,我就想,讓冰冷的人重新煥發生機,讓失去他們的親人心里得到慰藉。”
遺容毀壞嚴重的情況并不多見,在張朋印象里只有一次。“死者好像因為酒駕撞上馬路中間的護欄,一截護欄直接插到眉心位置,慘不忍睹,直接從車禍現場拉過來了。”為死者整理好后,痛苦萬分的死者妻子感激地拉著張朋師傅和他的手,連聲說:“謝謝你們給他最后的體面……”
90后入殮師最擔心找不到對象
受中國傳統觀念的影響,社會上對與死亡有關系的事物總是敬而遠之。因此,從事殯葬業的人給自己立下了許多“潛規則”:不參加親友婚壽喜筵,不主動告知職業,不遞名片,不握手,不對訪客說“下次再見”或者“一路走好”等。
今年過年,張朋沒有回家,因為一到春節,按照一些地方傳統習俗,家中若有人去世,在過年的時候要把故人“接”回家,俗稱“迎先人”。張朋和他的同事們日夜不分地在殯儀館里值班,直到過完初七他才抽空回了趟家。“上班以后,我很少去別人家串門,拜年也只是發條短信。我心里倒是沒什么,就是擔心一旦人家知道我在殯儀館工作,心里忌諱,這是一種普遍的社會心理,我理解。”
對于20歲出頭的張朋來說,還有一件事令他擔憂,就是不好找對象。“想托人介紹個對象,但是不敢告訴媒人我在殯儀館上班,怕女方知道了連面都不見。”他說。
月薪三四千,不像傳言那樣高得離譜
曾經有新聞報道說,在十大不同尋常的高薪職業中,入殮師位居榜首。根據2013年美國勞工統計局提供的數據,入殮師的平均年收入是43680美元。在中國,入殮師也是高薪職業嗎?張朋笑著搖搖頭:“別的地方我不知道,在我們這兒,像春節和清明假期,算上加班費的話一個月能拿到4000元左右,并沒有外界傳的那樣高,甚至連一半兒都不到。”
記者了解到,入殮師工資標準不統一,根據各地經濟水平視情況而定,可以確定的是工資不高,并不是傳說中的高薪行業,月薪輕松過萬。在張朋看來,想當入殮師需要一定信念,想賺錢還是另謀高就。
入殮師與迎接新生命的人一樣可敬
電影《入殮師》里講到:“曾有人說,出生時,我們在哭,周圍的人在笑;死去時,我們在笑,而周圍的人在哭。死可能是一道門,逝去的并不是終結,而是超越,走下一程,正如門一樣。我作為看門人,在這里送走了很多人,說著路上小心,總會再見的。”
在張朋看來,當一名入殮師“挺好的”,這個職業再正常不過,送人體面地走完最后一程與迎接新生命是一樣可敬的。“希望社會更加開放和包容,對入殮師更加正視與尊重。”張朋說。